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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番外二:另一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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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上學啦!”

伊爾莎背著書包跑到門前換鞋。回頭看了一眼,費恩還沒有過來,便悄悄地拿起紅色的水筆湊到日歷之前……

“幹什麽呢?”

費恩的聲音從背後想起。她老老實實地轉過身,費恩抱著手臂站在那裏,有些無奈地看著她:“是你自己之前說好的每天放學回來才畫圈啊,自己得遵守才行。”

——有些時候,他刻板得根本不會輸給爸爸。

哦不對,是另一個爸爸。

伊爾莎背著手心虛地搖晃著身子:“好吧……我其實知道的,就算早上畫他也不會早點回來。”只是之前有幾次偷偷摸摸地這樣做,感覺就像是需要等待的這一天已經過去了似的,在心理上要好受很多。

還有一年多,一年多就可以見到他了。伊爾莎看著日歷上面的數字,開心地想道。被抓住的心虛也消失不見了,她放下筆去開門。

“啊對了,”費恩又叫住她,“那個……以後,如果約納斯再送給你可樂的話,盡量別拿了比較好。”“為什麽啊?”伊爾莎馬上反問道。

費恩撓了撓後腦勺:“那個,對身體不好。”

這段時間他一直很小心地和伊爾莎相處,有些事情確實是出於擔心,但他又不敢真正像長輩那樣管著她。每次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都要提前做好充分的準備,以至於在伊爾莎看來都有些為他心焦了。

“好吧——”伊爾莎拖著聲音答應了,她想了想,突然又問道:

“所以,約納叔叔長不高是因為原來可樂喝多了嗎?”

費恩楞住了:“這個……我想你可以直接去問他。”

伊爾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然後打開門,朝費恩揮了揮手,上學去了。

“路上小心啊!”費恩一直盯著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為止。每天早上都是這樣。

送走了伊爾莎,費恩回廚房洗好了碗,跟格莉塔打了個招呼,也離開了。

他得去看著他的書店。剛出院沒有收入那段時間也挺艱難的,零零碎碎打了幾份工。好在費恩小時候受到的教育很好,身體也基本恢覆到了原來的狀態,做無論是腦力活兒還是力氣活兒都沒有問題。後來約納斯幫忙搞到了一個店面,費恩便開起了書店。

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約納斯一說起這個,費恩腦子裏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開書店。

他想不到比這更棒的工作了。就像他現在走在路上,所看到的那樣。這條街車水馬龍,各種各樣的人來來往往,一整天都滿溢著熱鬧。雖然如此,他也可以悠閑地、在沒什麽客人光臨的悠閑下午,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讀。

費恩發現,就算日常的事情再忙,他也沒辦法舍棄讀書。

他正出神地走著,直到那只從旁邊商店中伸出的、不停揮啊揮的手快要打到臉上,費恩才反應過來。

“早上好!”約納斯興高采烈地道。

他的繃帶出院之後就換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色眼罩。眼罩在他那張娃娃臉上並沒有顯得兇神惡煞,更像是戴著眼罩假扮中世紀海盜的大男孩。

附近很多孩子放學會路過這裏。最開始他們也繞著約納斯的小賣部走,到後來熟悉了就經常來玩。約納斯也很樂意總是給他們發糖。

費恩也不算特別著急,就靠在小賣部櫃臺上,和櫃臺裏面的約納斯聊天:“早上好啊。”

約納斯準備開一瓶汽水給他,卻被費恩笑著擺了擺手拒絕了。約納斯一臉不解:“今天怎麽啦這是,怎麽都這樣。剛剛伊爾莎路過,我想送她一瓶來著,她也沒要。”他拎起玻璃瓶疑惑地反反覆覆看了看,又掏出開瓶器打開蓋子喝了一大口,“沒壞啊?”

“不是不是,”費恩怕他誤會連忙擺手,“是我讓她這樣的,不能讓她覺得總是可以這樣白白接受人家的饋贈。”

約納斯大口喝著剛剛打開的可樂:“話是說的沒錯……不過跟我大可以不用客氣那麽多啦。”

看著約納斯很快就把可樂喝得見了底,費恩突然想起伊爾莎走之前問的問題,有些緊張地道:“對了,她還說什麽了麽?”

約納斯茫然地搖了搖頭,費恩才松了一口氣。

雖然知道伊爾莎不會做沒有禮貌的事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會為她擔心各種各樣有的沒的。

“誒?”費恩朝店鋪裏面望了一眼,確認了這裏只有約納斯一個人,“盧卡斯呢?他怎麽不在?”

約納斯將在額頭前垂下來的頭發吹開,聳了聳肩道:“出去啦。你知道嗎,他最近莫名奇妙的,就對拍照片著迷了。而且還不讓我跟著他,自己到處跑去拍些東西,回去在家裏又鼓搗很久。你都不能想象!他到底是怎麽拄著拐杖到處亂跑的!這也就算了,你都不能想象他究竟是用什麽樣的姿勢才能又用拐杖把自己支撐住,還能拿個相機到處亂拍的!我懷疑再過幾個月他就可以用拐杖跟我踢球了!”

提起盧卡斯,約納斯好像就有一肚子氣一樣。但費恩其實知道,他向別人分享起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時,內心永遠是幸福的。他翻白眼啊嘆氣啊這些很刻意的動作間隙,那種偷偷摸摸生怕人發現的淺笑,絕對沒有辦法故意做出來。

費恩也很樂意聽他嘮嘮叨叨,類似於什麽他們明明準備攢錢買車卻又被盧卡斯挪走去買了相機諸如此類的。

說不羨慕也挺假的。雖然說現在的生活還並不算吃力,但是諾亞不回來,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和在蘇聯的諾亞之間,並不是完全杳無音訊。他們之間有通過信,只是信件來往一次的時間非常長。所有的信件都會被拆開,逐字逐句檢查。而且信件有嚴格的字數與內容限制。

每一次,費恩看到郵筒中的信封時都激動得幾乎要把信紙撕爛,但是每一次拆開信都會發現,薄薄的紙上,在諾亞將寄信收信地址等各種信息填寫完備之後,就沒什麽多餘的空地讓他詳盡地寫東西了。

他嘆了口氣。約納斯當然知道是為什麽,馬上停止像機關槍一樣地說話,寬慰地拍了拍費恩的肩膀。

費恩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他摸了摸鼻尖,問道:“盧卡斯突然喜歡上攝影……會是因為,那個人麽?”

約納斯一楞。

他知道費恩想說的是誰。一提到攝影,這個人在他們幾個人心裏,都永遠地占據一塊地方。像是一塊痂,安靜地在那兒,卻又會癢。

他之前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層。現在聽他一說,頓時就覺得,確實如此。

盧卡斯從來沒有說過,但是約納斯其實是知道的。雖然他說,簽字執行死刑只是上面給他的任務,但盧卡斯內心始終對攝影師的死萬分愧疚。他會覺得那是自己的責任,也會始終走不出那片陰影。

說不定,現在就是在用這種方式來向他致敬。

有的路上,已經濺滿了殉道者的血液,可是終究會有人再次踏上這條路,接替那些不甘的靈魂繼續走下去。

“所以說啊。”約納斯垂下眼睛,“有的人,是一定會被銘記的。”

又聊了一會兒,意識到時間不早了,費恩跟約納斯打了聲招呼,離開了他的小賣部,把書店的門打開,掛上正在營業的牌子。

兩家店因為是約納斯當時一起找的,相隔並不遠,隨時隨地都能來往。

歲月就這麽安安靜靜地渡過。在廢墟之上,仍然安詳。

伊爾莎在學校的成績一直很好。不管是諾亞、費恩或者格莉塔都十分為她驕傲。這個小姑娘的內心,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

可是,在一段時間前,她的學校生活出了些麻煩。

在戰爭失敗,紐倫堡審判之後,所有的、曾經被尊為英雄的人在一夜之間變成了罪犯,變成了世界的罪人。

他們的子女,被貼上標簽,被稱為“納粹的孩子”。伊爾莎當然也在其中。

要說完全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那段時間伊爾莎明顯顯得對去學校有點抗拒。費恩問過她緣由,她卻沒有將這些告訴他。

那天她進入教室,就聽見有人偷偷摸摸地在談論什麽。她本來不想理的,可是就當她徑直走回自己的座位準備坐下時,有人過於大聲地叫出了那個稱呼。

“納粹的孩子”。

這本來是個很普通的稱呼。沒什麽好狡辯,她的父親,諾亞·馮·塞弗爾特曾經確實是納粹黨的一員。她也不是這個班上唯一被這麽稱呼的人。

可是,他們所帶著的那種嘲諷的語調,是她不能忍受的。她把書包放在桌子上,站了起來。

“拜托你們別再那樣了!”她有點沒好氣,可還是保持著冷靜,“我知道我爸爸做過哪些事情,可這不代表我也會那樣!而且,既然他已經懺悔過自己犯下的錯誤,我還是會跟他站在一起!”

她越說越激動,臉有些漲紅。之前那個沖她喊叫的孩子把頭低了下去,不再言語。伊爾莎的朋友們圍過來,想安慰她一下,倒是伊爾莎大氣地搖了搖頭,開始同她們說笑了。

至少在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裏,沒人再用過那個稱呼了。這讓伊爾莎的心情又恢覆了愉悅,接下來的課程也好好地聽完了。

放學之後,她收拾好書包,和好幾個朋友一起一邊聊天一邊下樓。剛剛走出教學樓,便看見了等在校門口張望的費恩。

“咦?”伊爾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已經不需要接送很久了,不知道費恩為什麽會在那裏。同時,她的朋友們也順著她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了校門口站著的那個英俊的年輕男人。

她們努力想讓自己顯得矜持一點兒,卻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費恩現在已經比較放心伊爾莎一個人上學、回家了。只是今天臨時要買點東西,剛好和伊爾莎的學校順路,看著時間差不多便幹脆等她一起回家。

他笑著沖伊爾莎招了招手。看上去伊爾莎還有些嚴肅地在和她的夥伴們說些什麽,那幾個女孩子都看著她,稍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她們在學校門口道別了,一個女孩子特意轉過頭來看了費恩一眼,費恩對著她笑了笑,她卻很快地跑開了。

“剛才在聊什麽呢?”費恩對走到身邊來的伊爾莎道。伊爾莎沖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笑著道:“她們呀,問我你是誰,誇你好看。”

費恩有點不自然地撓了撓鼻尖:“那你怎麽說的?”

“我說那是費恩。她們問我費恩是誰,我說,費恩就是費恩呀。”伊爾莎突然變得很認真,“我的另一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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